2008年9月17日 星期三

嘗恨乎? -關於王安憶《長恨歌》之弄堂隨想

代阿青張貼本文,他忘記密碼了。Orz


小說開篇那樣言簡意賅的點出一個視角的存在「站在一個至高點看上海,了上海的弄堂是壯觀的景象。它是這城市背景一樣的東西……」起筆之巨讓我們以為會有一颼颼撲打著的大翅膀帶著鷹隼似的眼帶我們梭巡整座城市,但我們很快就會發覺,這不是一個「從上面看下去的故事」,而類似電影運鏡推移,炫技似由上拉下,大遠景陡然縮束拉平而為地平面上那些鋪展開來或高或低的弄堂,很多煙霧在裡頭散開。

或著有問,小說第一部裡頭雲煙霧罩帶著我們兜攬上海的城市造景,那些去故事的,像是靜物畫又彷彿DISCOVER頻道碎嘴叨叨忍不住加兩句意在言外的勾勒,其存在的目的是什麼呢?故事為何登場的那麼遲?而把第一幕讓給了我們以為該是故事的背景?故而有思。關於小說起筆「弄堂」所帶出的種種。當然,有時候我不免懷疑,我們之所以關注「弄堂」,是因為他果然是構成上海文化的重要風景,所以在王安憶的小說中尋找,或者正因為他是上海文化的重要風景,於是透過王安憶的刻意勾勒而更加清晰,乃或,正因為王安憶的特意突出,弄堂才成為其筆下獨特的風景,或者正因為弄堂之於上海,而必須要有王安憶之筆勾勒,才能使他的重要性像打印一樣在我們的閱讀脈絡中體現,乃至我們閱讀王安憶那一些關於以上海為背景的小說中,總忙不更迭的去尋找「弄堂在哪裡」,或者更深一層,在閱讀觸及上海為背景的所有小說時,我們魂牽夢縈就是「她的弄堂呢」?也不知是弄堂裡藏了個王安憶所以必須找,或是王安憶再怎麼走始終再弄堂裡是故我們要看看到底弄堂有多大。但無論何者(原諒我對於上海小說那一系統與背景之淺薄),我以為她找到一個城市書寫的有利位置,在她筆下,城市必須顯影,要有一個渡口,一個接駁站,由那裡進入城市,那便是弄堂,而當我們回頭審視整個上海,弄堂的深與淺(「們帶有一些深宅大院的遺傳,有一副官郎的臉面,它們將森嚴壁壘全做在一扇門和一堵牆上。一旦開進門去,院子是淺的,客堂也是淺的」 )、異與俗(「它們有時候是那樣,有時候是這樣,莫衷一是的模樣。 其實它們是萬變不離其宗,形變神不變的」)卻又成為上海的靈魂,有了弄堂,那之後關於「流言」(「流言是上海弄堂的又一景觀,它幾乎是可視可見的,也是從後窗和後門中流露出來。」)、關於「鴿子」、關於「閨閣」,關於街道窄巷透露那些光,關於那些流動的人群以及隱身在光霧裡低語喃喃的貪嗔面貌,忽然有了可以流動的空間,順勢而然拉出整個故事來。

上海也在那裡頭。「這城市裡的真心,卻唯有到流言裡去找的。」,由「弄堂」這麼歪歪曲曲逗引出「流言」、「鴿子」、「閨閣」,描摹屬於上海城與人的印象,也是一點一點,仿彿作一番宣告,那一切搭棚立架,開廊隔起臺階,並不是試圖要讓小說中的「上海」更大更開闊,不是走出去,卻要人走進來,「大街上的景色是司空見慣,日復一日的。這是帶有演出性質,程式化的,雖然燦爛奪目,五色繽紛,可卻是俗套…….弄堂里的景色才是真景色。」那便是關於上海之心。上海成了小說裡重要的卻又不會開口說話的重要主角之一,而弄堂與庶民們才是小說中上海的重要角色,如此一層套著一層,才框出王琦瑤,那個「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兒。」

長恨由此,嚐恨。

弄堂把我們拉進來,世界像是小了,而在「那些都是王琦瑤」的描述中「上海的弄堂總有著一股小女兒情態,這情態的名字就叫作王琦瑤」,在「全世界的王琦瑤站起來囉」的描寫中,關於上海,在那無數弄堂與流言中,何曾未有更多類似的或著更為曲折的故事存在呢?於是故事又大了起來,是王琦瑤的故事,也是上海的故事,而是上海的故事,則不免就要提王琦瑤的故事,故事的開始也便是一場城市梭巡的開始,個人的愛與恨,大歷史的興衰起落,城市的雨絲風片與變遷歷歷,太多的事情發生了,還有更多的將要開端,待見來人,以追後者,都不免有問,嘗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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