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孤獨的救火員──讀《青鳥》

八篇中學生的內心吶喊，透過與口吃教師的互動，剖析日本的青少年心理與教育問題。

近幾年相當流行「中二病」這個名詞，原本只是日本廣播節目開玩笑的稱呼，在網路上被賦予某些形象後開始大量使用，成為某種「耽溺於自身浪漫」、「自以為成熟其實幼稚得很」的人格面相代稱。不得不說這詞相當好用，畢竟從初始意義來看，只要一個人可以與中學生的某種形象重疊，就可以說他很「中二」了。

只是我有時仍然會想：用這詞稱呼他人的人，是否真能具體說出個所以然呢？畢竟隨著時代演進，中學生會面臨的心理問題也大不相同，縱使是同一年齡層也存在不小的個人差異，我們口中的「中二」，說不定也僅是活在自己的學生時代，我們私自認定的「中二」而已。

重松清的《青鳥》便是以中學生為敘述者，道出自己與班級同儕相處的困難，以此探討「教育」為何的短篇集。在學校無法開口說話的學生、無法壓抑傷害衝動的學生、背負家人肇事者重擔的學生、因班級霸凌籠罩陰影的學生、朋友以女王姿態君臨同儕而感到困擾的學生、輕視全班笨拙「團隊合作」的學生、對直升學校生態感到厭煩的學生、家庭破碎說著孤獨謊言的學生……他們都有自身需面對的問題，也表現出青春期「不成熟」的心理特質，這部分描寫相當出色。

八篇都會出現一位口吃的國文教師村內，他的身分都是臨時聘僱的代課老師，某些發音無法順暢地發出，經常成為學生的揶揄對象。因此他只說「重要的話」，對學生說出的「重要的事」也以認真的態度聆聽。

某幾篇故事能看出如此安排角色的其他用意：因為發音不順，某些字句會重覆好幾次，造成強調的效果；另外基於自身缺陷，對於被排擠的學生也能發揮同理心，成為一名「陪伴孤獨」的老師。。

在八篇小說的串聯下，村內老師形成一種類似都市傳說的存在：口條欠佳，沒有固定教學職場，竟成了專門遊走各地，解決學生問題的教師──或者也可說是專門醫治「中二病」的醫生，他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化解青少年未經社會化產生的心病──儘管每人的「症狀」不盡相同。

多篇故事探討的教育議題各異，然而或也可歸結出一個大方向。當校園發生問題時，校方對學生們一貫式的因應措施是解決問題，還是製造更多問題？人在青春期有一種矛盾：希望與人相同，又渴望與眾不同。一貫式會扼殺某些人的成長，但在師資與學生人數極度不對稱的現代，又要如何「因材施教」？

或許在作者心目中，村內老師就是此類議題的解答。比起授業、解惑，他更擅於「傳道」，比起在台上用言語帶動群眾，他更擅於以行動打動他人，當發生必須針對單一學生解決的問題時，就是他上場的時候──一名到處奔波的「專業救火員」。

然而，此類教師幾乎不可能存在於現實中，也因此才突顯出能「傳道、授業、解惑」三者兼顧的教師之珍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