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1月12日 星期一

重寫青春-讀嶽本野薔薇《下妻物語》

重寫青春
-讀嶽本野薔薇《下妻物語》

@青





於生活乃至服裝上講求洛可可精神之羅莉塔少女,與超級爆走族女孩相遇了,面對這樣子被格式化了的、「充滿大人」的社會,生活還是要繼續過,他們倒像是小說家在其名篇<世紀末華麗>中所預言一般:「有一天男人用理論與制度建立的世界會倒塌,她將以嗅覺和顏色的記憶存活,從這裡並予之重建。」以羅莉塔精神與爆走族Yankee信仰持續生活在這繼續存在也彷彿滅亡的末世/漠視之城。

小說是很有衝突性的,對比無論是華服蕾絲鑲邊之羅莉塔系女孩/身穿特攻服之爆走Yankee族、城市標籤/下妻鄉間、孩子/大人、青春夢想/腐化大人、手工業(羅莉塔的刺繡)/城市高速生產商品、正版/盜版……衝突造成了小說的張力,也讓小說充滿奇想的氛圍,縱然其書寫模式仍然是有公式可循的-按照事件發生、冒險或奮鬥、互解疑難並同時增進友誼這樣彷彿偶像劇套路似的橋段走,但我還是愛死那些必然發生的感動或體悟,並且為那些美好的像戲劇台詞一樣的對話而不免濕了眼眶。

讀到「好想常大喔,要怎樣才能變成大人呢!」這樣的句子不免讓我於其類型上想到成長小說。有趣的是,在這本小說中,我以為對他兩位主人翁而言,狹義的「成長」(心靈上或人聲意義上之跨越與醒悟)其實早已完成,君不見小說初始就讓尚就讀小學的羅莉塔少女對他再嫁的母親說道:「因為自己獨享這種超級幸運的事而有罪惡感不代表自己對這樣的好運一點也不渴求…..人們面對幸福的時候會忽然變得膽小,所以爭取幸福比忍受不幸是更需要勇氣的,發現重要東西的時候,絕對不要放手,縱然會失去什麼也在所不惜……」在我看來,少女對於生命的某些體悟早超過同年齡者,甚至以一老成之姿反過來教育長者,那麼,如果羅莉塔少女已然如一老靈魂透徹某些生命的質素,那麼小說之所以發展,或者說時間漫漫拉得如此之長,讓少女們代官山下妻尼崎牽來走去,所為者何?我以為,他成長的意義不在「多學會什麼」,反而在「不因此少掉什麼」,亦及「初衷」-無論是少女一以貫之的「洛可可精神」、外在羅莉塔穿著,或是面對暴走族變質時所做的對抗,不會改變的並不只是他希望的「永遠維持孩子這樣」就好的羅莉塔似想望,也在他的初衷。

若更深入關注,小說前部叨叨敘述羅莉塔少女之父輝煌的盜版史,將凡賽斯高級名牌轉化為地攤貨或小學生明星產業一環的紙扇鉛筆盒也許反映了羅莉塔念滋在滋的「無政府精神」、「只憑個人喜好做判斷」,另一層意義看起來,白百合莓與桃子本身,也是一種「正版與盜版」的關係,且存在雙向「正/盜版」,除了體現名字/社會預期投射與真實反映出來不同,彷彿哪個地方做壞了總是一眼看出不是溯自正統外,他們對於自身的堅持「羅莉塔系少女」、「爆走族」也有那麼點翻轉的意味,爆走族女孩騎改裝小綿羊,時間一到便要趕快回家免得家人擔心,羅莉塔少女偏住小鄉村,唯一專擅竟是強運小鋼珠,當他們一邊堅持「我們是什麼」,一邊卻悄悄對此進行鬆動,這個由大至小的環套,透過情節推演,在最後卻巧妙的逆反了,爆走族少女視為傳說的妃魅姑根本是爆走族少女一口編造所創,爆走族族群的信念、依循的「正典」、「傳說」卻來自這位「盜版」、「族群之下的個體」的再創造,這樣「大與小」、「群與己」、「信仰與追隨」之間的必然關係在一瞬間被消解了,那其中逆反一切的動能、「少女革命」,本源不正指向被大量小說戲劇翻來覆去說了又罷罷了又說所謂「青春」嗎?《下妻物語》由此重寫/重建了青春,如是壯大,而鮮烈。


書名:下妻物語
作者:嶽本野薔薇
譯者:許儀盈
出版:尖端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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