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30日 星期六

無意義殺人的死亡憧憬--殊能將之《剪刀男》




本質上都描寫獵奇犯罪,但相對於《殺戮之病》蒲生稔殘忍地姦淫屍體、自瀆等恐怖行為,剪刀男在挑選目標時就顯得慎重許多。不但對被害人的個人特質與生活模式多所研究揣測,並且其心思也相對較為縝密,能清楚辨認哪些是言語陷阱、迂迴地以其他方式來規避刑責。而或許經歷過蒲生稔肢解屍體戰慄過程的『洗禮』,剪刀男的犯案習性反而顯得簡單俐落,對屍體反而不帶任何眷戀(儘管雙方皆以粗繩絞死女性)。但觀察比較兩兇手的犯案模式,不難發現兩者有各自異同之處:兩人都對屍體有一定的破壞行為,藉以凸顯自己的支配欲,蒲生稔對屍體有近乎癲狂的愛戀,但剪刀男除了在被害人咽喉插把剪刀並無其他破壞行為;蒲生稔為了追求人生更高尚的精神層次而下手,至於剪刀男對生命感到無望數度自殺未遂。兩個不同主角、不同性格及底本設定出來的故事竟有如此高度的相似度,實令人玩味。

本書乃殊能將之於1999年的第一部作品,初試啼聲就獲得第13屆講談社梅菲斯特獎青睞。故事主角為連續殺害女性的宅男(お宅)系兇手,交錯的故事佈局與玩弄人物的錯覺手法,讓讀者在劇情開始就步入作者設定的陷阱裡而不自覺,直到真相揭露方讓人大嘆不可思議。除了在序章裡以剪刀男為視點外,作者在接下來添加警方的命案追查讓故事變成雙線劇情,兩相交錯下呈現高度動態感,而看準『破壞屍體』這項道德禁忌,作者也以之為犯案手法,在在使本書備受好評而贏得『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等多項大獎,其功力不容小覷。

連續殺人犯的剪刀男對清純少女有憧憬幻想,在縝密的追蹤觀察後決心向第三名目標下手,由於先前被害者喉嚨都插著一把剪刀、遂自媒體獲得剪刀男封號的他,磨刀霍霍下手當天,卻發現第三個目標--樽宮由紀子--陳屍於自家附近的公園,喉嚨竟也插著一把磨過的剪刀。對人生與工作都毫無企圖心、數度自殺未果屢遭心理醫生訕笑的他,案發後在醫生建議下,決定要揪出模仿剪刀男殺害樽宮由紀子的兇手。另一方面目黑西署刑事課開始著手偵察,marusai(犯罪心理分析官)堀之內與磯部警官聯手介入調查,僅憑著現場遺留下的剪刀,慢慢追查出剪刀男的真實身份。面對警方步步進逼,剪刀男勢必要盡快揪出這個冒牌兇手,然後盡快完成自殺成功的心願,究竟他能否在被警方循線緝捕前順遂?





(以下涉及劇情與謎底手法的分析與討論,閱讀前請先三思。)





凌徹在解說中說得好,常讀日本推理的讀者早已被各種態樣的敘述性詭計養大了解謎胃口,因此以舊瓶裝新酒的新進作者不但要創作出引人入勝的劇情,還要小心不被察覺謎底真相,殊能將之在掩藏伏底的同時,還必須盡力轉移讀者的目光,使其選擇性忽略故事最終真相。『誤導』雖是日本推理不容或缺的技巧,但要如何施展使故事出奇制勝顯然絕非一蹴可幾,然而作者卻更上一層樓,從書名開始就使出誤導的障眼法,讓讀者產生先入為主的錯覺,故事順用媒體誤封的『剪刀男』稱號讓人對兇手性別產生謬誤,使讀者不翻開書就已中計,這樣刻板意識因獨特且刻意迴避的創作手法隨閱讀而強化,直到最後性別的引爆才知曉。

作者刻意將剪刀男塑造成一名在出版社打工、對人生毫無興趣、但深深著迷女孩的胖宅男,因為在主流價值中『宅男』一向被當作次文化的象徵,並且是種社會不願直接正視的傷口。社會主價值觀一向將宅男視為『具高度變態騷擾或攻擊傾向』的一群,讀者順著這個觀感,也很容易將日高理所當然地與兇手劃上等號。隨著故事前進讀者才發現日高不過是名配角,他身為『遺體發現人』這個事實並未改變,但作者巧妙迴避還有另一名女性發現人的真相,反而側重在描寫日高的心理經過,因而產生最後日高與真正女兇手安永知夏身份的錯亂。雖然殺害樽宮由紀子另有其人,但交代謎底經過合情合理,維持一貫的清晰不會過於錯亂,僅止於身份揭露短時間出現『銜接中斷』,但後來作者暗藏伏筆加以解說讓真相趨於完滿。

雖然作者並未針對安永知夏外表多所著墨,但若對照她在出版社被同事嘲笑身材這點看來,應該屬於稍嫌臃腫的女性。因而她屢次自殺想必與身材也有關係,人格分裂也是主因之一,她無法面對對人生的悲觀壓力產生另一個自我『醫生』,藉以安慰剖析安永知夏這個人格。也許主角常常出現自我嘲弄的黑色幽默,在看到故事『完而未結』的結局更讓人唏噓不已,世間最為悲情地就是心理障礙之人屢次想終結這種痛楚卻不得要領,最後只得將痛苦外化,讓別人也嚐嚐自己承受的折磨。諷刺的是,社會往往未發覺他們異於常人,反而張手擁抱,對他們採以『齊頭式平等』的社會要求,才是造成一連串永無止盡哀歌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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