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28日 星期六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飛,但我還是想飛──讀《鏡姐妹的飛行教室》

一進入故事,就是血氣橫溢、屍體遍布的荒謬世界。

佐藤友哉的筆下經常出現「以很自然的態度使出的血腥與暴力」(比起鏡家系列,刊登於浮文誌的顏色系列更是如此),但或許是已習慣了好萊塢式恐怖片的血肉模糊,抑或是作者的語調真的太過輕鬆,故事中那一具具的屍體對我而言只是稍微特殊的布景,偶爾嚇得主角們叫來跳去的廉價吃驚盒。廉價到會讓我以為作者把製造屍體當成製造冰淇淋。

看到中段,霎時瞭解屍體不過是佐藤友哉的道具,藉由大量活人於一瞬間死亡的事實以堆砌出角色的絕望感。屍體堆成的山的確是簡單易懂的布景,讓看到的人一瞬間心領神會:「啊,這就是另一個世界,一個表現絕望的舞台。」不用深刻而壓迫的心理刻劃,作者選擇了這個一目瞭然的方式來開啟絕望之門。

為什麼要表現絕望?因為惟有在不見底的深淵中,我們才需要飛翔。

人當然不可能騰雲駕霧地飛,因此與其說那飛上天的「成果」令人喜悅,懷著一股傻勁、努力嘗試飛行的「過程」才是作者想要表達的概念。就好像看推理小說不是看A片,有品的人都不會一開始就先去看重要場景,因為怕知道結局後失去閱讀的動力。同樣地,我們在如此絕望的狀態下,與其一直想著自己最終是否能獲救,還不如展開雙臂試圖飛躍向光明,因為「結果」只是一瞬間,真正令其成為永恆的,是千辛萬苦的奮鬥累積。

由唯香、村木、園部三人組成的「弱者同盟會」,由過去的經驗體認到「自己在社會中無法逃離強者」的結論,於是舉凡逃離沉沒教室的舞台、回歸社會的希望均隨之捨棄。雖與「女鬥牛士」妙子同樣篤信極端的宿命論,卻是處在反方向的兩個頂點上,他們自以為已經瞭解終將迎向悲慘的結局,於是打定主意不再掙扎,同時,也失去了得到救贖的機會。

直到最後唯香被浩之強迫抽離,村木被宇沙理的話觸動心弦,園部因死神的逼迫而喚起求生的意志為止,他們才願意嘗試展翅高飛,這與書中宇沙里「唯努力方能有成」的純粹奮鬥主張恰成強烈對比。書中人物價值觀的對立是最讓我印象深刻的部分,佐藤友哉藉著讓迥然相異的人們最後一同「飛翔」(逃離學校)無寧傳達出一種積極的價值觀。然而終章卻又藉著截然不同的兩個結局,給讀者自行思考、選擇的空間,頗值得玩味。

因此我不禁想到一個問題:鏡稜子之所以沒告訴佐奈她最終的下場,或許真如她所言,是因為「沒看到」,一方面也是作者想為最後的雙重結局鋪路;但我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卻是一個再簡單也不過的原因:「知道結局,就不好玩了。」試想,如果佐奈已事先預知自己的生死,那也不會有之後令人動容的努力。稜子不告訴她,是因為不想讓她知道了結局而停止奮鬥。

佐奈與那緒美在故事中分別遇見想要守護的人──兵藤與江崎。儘管「守護」的方式各異,但從相遇到依存,從全然陌生到產生羈絆的過程,這種心態上的轉變卻是殊途同歸的。他們最終將手牽著手,兩人一起學會飛翔,這也使得這部架構在荒謬世界上的作品染上青春的色彩。

絕望的舞台與飛躍的青春,佐藤友哉以《鏡姐妹的飛行教室》這部頗具特色的作品告別他蟄伏數年的擱筆時光,他最終能飛躍起來嗎?他不知道,他應該也不想知道。

因為,知道了就不好玩了嘛。

總覺得自己的心得想得有點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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