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還是喜歡佐藤這種奇妙的統合了暴力、簡潔以及作者本身的吶喊所寫出來的東西。感覺像是在破壞些什麼,又像是在窺探些什麼--一邊讀著,我簡直覺得自己是傳說中那種嗜食人心的妖怪,嘿多一點再多一點,像樣的憤怒唷,真是美味啊,那樣的憤怒--這樣的感覺。
《孩子們的憤怒憤怒憤怒》和《聖誕節的恐怖份子》一樣,都是充滿了力量的作品。不同的,在於《聖》的力量來自於拚命掙扎後的絕望,而《孩》的力量除了絕望之外,還多了掙扎後終於看到了一絲曙光。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相信《聖》與《孩》都有著高度心理自傳性的影子在裡面。《聖》是力求保持虛構的小說性而不可得,終至於崩壞的文體。然而《孩》並不,《孩》的文體保持的極好--或許因為這樣,儘管它依然充滿了力量,但在一切逼近即將崩塌的轉捩點時,卻總又神奇的將「故事」拉回「小說」的體裁。
那樣將翻未翻的感受竟有種奇異的違和。先前所說的「嗜食」便是指這樣的心態而言。
*以下提及《孩子們的憤怒憤怒憤怒》情節,雖然我不認為這本書先知道情節會減損任何閱讀樂趣(事實上這本書好像也不應該歸類在爆雷萬惡的推理類,不過因為個人因素還是這樣分比較方便),但仍請未讀者小心,自行斟酌是否要繼續閱讀。
或許我該一篇篇的細說?但是好累。點到為止就可以了吧。最後再提一點就好。
最後的最後,是針對首篇〈大洪水中的小房子〉。我在讀的時候一直不停的聯想到七等生的〈我愛黑眼珠〉這一篇傑作。故事大要是這樣的:
一日主人公李龍第帶著妻子(晴子)的雨衣,在大雨中到城裡等待妻子下班,並給妻子買了兩個葡萄麵包和一朵花。可是李龍第卻等不到妻子,同時雨越下越大而成為一場洪水。在這場災難中,李龍第對人們自私的行為感到可恥。突然,他看見了一個患病的女子﹔於是他便背負這女子到屋頂上避難,並且擁抱著她、保護著她。第二天,他發現妻子在對面的屋頂上,而他的妻子亦發現了他,並叫喊著他。然而,李龍第對於妻子的呼喚視若無睹,甚至對懷中的妓女否認是李龍第,而改名為亞茲別。最後他的妻子被洪水沖走,而他送了妓女回家後亦自行歸家。
引自〈道德與否?——論七等生〈我愛黑眼珠〉〉/殷靜華
儘管〈大洪水與小房子〉與〈我愛黑眼珠〉不盡相同,但他們的氣味卻極其類似--儘管故事的主人翁所採取的幾乎是背反的行動:李龍第/亞茲別拯救漂流的妓女,毫不在意隔了一條街的妻;春哥則拚死的游入已被大水淹沒的家,尋找沒有她就不行的妹妹;李龍第/亞茲別在做大水活在此時此刻、在大水時排除了世界,春哥卻在洪水來時活在過往與記憶、在大水時找回了世界;李龍第/亞茲別待在屋頂上,春哥潛到水底下;晴子和李龍第/亞茲別都還活著,春哥和黎耶卻死了;妓女被拯救了,結局一切都好,文男被拯救了,卻得面臨獨自一人的恐怖;李龍第/亞茲別回到了自我與他人互動的現實,而春卻以徹底的離開依賴他人、耽溺於自我作收。
某種程度上看來,這兩個文本簡直互為表裡到一種莫名契合的層次。七等生的小說並不好讀,佐藤相對之下輕鬆許多。但這樣一對比,複雜性卻又慢慢的滑出來了。
但是很有趣。
於是我極為享受這一趟孩子們的憤怒之旅--儘管在那之前已經懷抱著某種期待,但佐藤竟出乎意料之外的給予了一個更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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