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8日 星期一

去吧!沿著小徑走下去!--史蒂芬‧金《寵物墳場》




貓向來被視為連結生者與亡冥的遊走媒介,很多電影和小說常在緊繃高潮置入這個角色,以便達到幽人一默卻依舊不失驚悚詭譎的氛圍。貓往往也作為烘托主線恐怖氣氛的酵媒,藉著牠們『慘死』以便將後續的戰慄感推向高潮。本書創作於80年代卻立經典作於不墜,加上改編小說的電影《禁入墳場》(Pet Sematary)將恐怖形象化,讓人印象更為深刻,儘管受限於當年特效技術畫質略嫌粗糙,但令人背脊發涼的形象卻是可以超越年代的。

史蒂芬‧金將悲傷與恐怖兩個人性幽微的因子加以融捻,挑戰『死亡逆轉』的千古傳唱,藉以探討人失去摯愛時心靈之空洞脆弱竟視生死倫常於無物,企圖顛反自然法則的命定。作者刻意在各式前半段營造路易斯一家子搬到綠洛鎮,和樂融融又溫馨無比的家庭氣氛,尤其距離凱奇車禍身亡七個星期前的溫暖午後、父子倆在溫頓太太草坪上放風箏的畫面,對比起刻意壓縮的死亡經過造成讀者心中反差,再將濃縮的悲傷放大成惡靈附身的恐懼。讀者在悲傷戰慄兩種情緒中遊走,儘管故事結局看似走向完滿,然而再三經歷死亡的他,卻因為陷入認知異常而導致無可避免、因果循環的注定悲劇,把殘破氣氛渲染到無限。

其實《寵物墳場》情節設計十分簡單,不過將米馬克族古葬場的傳說包裝在生死探討中,然而在作者刻意將死亡附著在路易斯生活周遭,包括他身為醫生充分體會人類生老病死、無數動物喪生在兇惡公路的輪痕下、磚房後方小徑通往的寵物墳場,無一不與死亡有關。當我們對死亡不再抱持病態的恐懼,也就能解釋路易斯在痛失稚子後近乎荒唐的蠢念頭:他在半矇懂下目睹米馬克族葬場將死者復生的本領,第一個實驗對象就是家中黑貓啾吉,一旦發現啾吉除了渾身邪氣外與以前並無二致,想像和安慰機制就會在腦海啟動、縈繞,在遭逢窒息的痛苦後我們會選擇將悲傷轉嫁或漸漸淡忘,這是避免不良影響的自我修復,然而正值喪子痛顛峰的路易斯還來不及經歷這階段,就因『死後復生』影響竄升為行動,最後反而招喚出空有軀殼的惡靈。生死命題到此帶給讀者反而不是恐懼,而是無盡悲傷。

作者對故事角色的揣摩及刻畫十分成功,使我們很容易就被感染上主角內心情緒的波動,而史蒂芬‧金式詼諧把主角切割成『本我』與『自我』兩種不同面向,不斷地交錯上演,路易斯對外表達與內心情感可能出現扞格,而兩種不同性格的意識某層面看來令人莞爾。其實到頭來故事裡的人物全都是善良百姓,沒有所謂的惡人,卻因為一時迷糊鑄下大錯,而貼近平淡的生活描寫,更直指你我內心某時刻必然要遭逢死亡,所體會的恐懼與無助。

故事瀰漫一股窒悶、並且讀者也明瞭即將迸出的哀傷,因此作者巧妙迴避了凱吉慘死輪下的鏡頭,改以倒敘拼湊的方式讓讀者在腦海中編織那個定格的悲傷畫面。接著哀傷而來的便是黏膩的死亡氣息,從路易斯潛入墳場到最後結局,一反先前甜蜜哀愁的氣氛,讓人有種壓迫的戰慄感。而這股莫名厭惡一直到凱奇自墳頭變成魔頭的形象化,才讓人有種撥雲見霧的『輕鬆』。諷刺的是,這股『輕鬆』再度將讀者推向恐懼高潮,尤其凱奇用嬌嗔語氣呼喊媽媽瑞秋與最後血肉模糊的慘狀相較起來,光譜般的反差讓人無所適從。也許恐怖的並非來自古葬場本身,而應當是活人對亡者無盡思念與自私反射產生的惡念,使古葬場吸收這股惡氣以便達到生生不息的循環,因為人對生死的惡念是永不中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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