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造正義或是正義製造－讀雫井脩介《謹告犯人》

幻海師範攝於暗黑武術會
200?.??

製造正義或是正義製造
－讀雫井脩介《謹告犯人》

書中屢屢出現「劇場型犯罪」，對我而言，是一新鮮而不知其定義的名詞，我在網路上以關鍵字「劇場型犯罪」、「げきじょうがたはんざい」查詢，日文Wikipedia百科與goo辭書上之解說均以日文名稱釋之，請前輩寵物先生指導之，由Wikipedia百科看來，劇場型犯罪似乎自古有之，而有這樣的名詞出現，則是因為日本評論家赤塚行雄命名之而有此稱呼。

小說情節富含跌宕與娛樂性。作者先安排一劇場型犯罪事件出現，其緊湊與變數初使便能吸引讀者目光。而讓主角卷島與此慘虧跌落人生谷底。是為小說暖身，也為角色人物塑造提供重要的前景，更為事件本身提供變數(於第二案也就是小說中主案時，過去之暗影糾纏。)讓原本全然未解之事件更添波瀾。小說主幹描述一自稱「惡魔俠」之人連續誘拐行兇，讓主角重批戰袍，面對相類似的事件，當年重重打擊自己影響結果的「媒體」、「民眾觀感」、「警方調度」等反而成為其手上運用籌碼。若然以「逼出最終目標惡魔俠」為終局，小說中各種事件則建築在卷島如何解決內憂外患，並藉由這些旁支反過來解決主線。由此我們可以看到緊密的人際關係互動，不同派系與系統之負責人抱持著不一樣的想法，讓事件頻添變數，亦彷彿一舞台般，角色之間緊湊互動，而演繹出各種事件，諸如卷島和節目的互動(節目考量收視率與民眾觀感) 、捲島和來賓的互動(來賓敏銳的提問可能接露某些警方不願意公佈之事) 、節目和節目的互動(彼此競爭、攻擊、挖對方牆角) 捲島和上司的互動(各抱心思不同調、私底下小動作)……鉅細靡遺而一波三折，其對決也由「惡魔俠」擴展到各個層面，最後甚至與「過往的陰影」對決，是對抗社會的「惡魔俠」，也是對抗內心的「惡魔」

小說描述惡魔俠行為乃「兇手把聲明文寄到電視台，在告知新的命案現場同時，也恐嚇了女主播。歹徒為了表達自己的主張，利用媒體把自己推上了主角的位置，把該事件變成民眾在茶餘飯後欣賞的表演。這就是俗稱的劇場型犯罪」」，於是警方負責上司指派多年前因為劇場型犯罪犯人「老夫」栽了個大跟斗的卷島重回崗位，以所謂「劇場型偵查」對決。宣傳中亦打出「劇場型犯罪v.s.劇場型偵查」之標語，閱讀結束後，我一直思索的是，真的存在「劇場型偵查」嗎？首先是我不明白「劇場型偵查」的定義，如果初始動機乃是如小說中所言「我曾經看過美國連續槍擊案件的偵查官透過電視對兄手喊話。差不多就是那樣，把躲在暗處的歹徒叫進劇場。當偵辦的警方登上舞台峙，也可能吸引民眾提供新的情資。」，那麼，警方的行為，倒不是另開舞台進行「劇場型偵查」，反而是持續著劇場型犯罪的基本型態要拱出主角，亦即，劇場型偵查反而是要讓劇場型犯罪持續，只有舞台不要消失，犯人持續登場成為主角，發言演出，警方才能由其中追索出犯人的存在。也就是說，小說其實是一 「劇場型犯罪v.s.劇場型犯罪」的故事，警方首先要讓這一齣戲加演，讓主角持續站在台上，然後跳上台，藉由更多的互動，誘引出其破綻。小說中屢次出現民眾認為警方諂媚惡魔俠，以及差不多時間點出現兩封自稱惡魔俠書信之事件(若能閱讀到最後，熟知其信之由來，便更能證實之前所言)，這樣看來，若存在「劇場型偵查」，竟是以劇場型犯罪為基底，由此突破，針對兇手的心態與劇場型犯罪型態，強化其可能要素而加以運用，於發展中進行突破。

若然由此，身為主人翁的卷島倒是作出諸多「表演」，上電視是一種表演，與犯人之間的往來，為誘引出其身分和製造其繼續來信的言詞修飾是一種表演、找出組內洩漏情報之人是一種表演(也真以錄影帶演出一場好戲)、甚至最終找出兇手，亦然是經由釋放假情報隱藏真正作為，種種表演中，個人情感是一種道具，言辭是一種道具，更有甚者，連「正義」都可以是一種演出道具，惡魔俠信中也直呼「正義」，卷島亦以一種表演方式直呼「正義一定會製服你，他會忽然降臨在你面前」，小說中描述卷島認為「自己扮演正義使者的角色實在是愚蠢至極。但社會的評價並不是最重要的……必須目空一切，甚至不惜與世人為敵。因此，從這個角度來說，既然民眾有這種反應，代表昨晚電視上的表演算是成功了。 」也許，這才是「劇場型偵查」的實踐，警探與兇手並無不同，都是一種演出，一種搏取民眾和兇手注意的手法，但警方的目的，則反過來要讓主角站出來，而站出來的目的，是為了使他永遠下台。於是連正義都可以演出，可以製造。是製造正義或是由正義製造，拋開其意圖，小說呈現一種邏輯推演與智鬥之妙。談到這，我倒是想起我少年時代很喜歡的一部動畫《幽遊白書》，其中一名角色幻海師範面對反派們質疑，幻海這樣回答：「你說我是正義的，但我全無此意。 只是碰巧我討厭的人中多是惡徒而已」 。當劇場上一切皆可為道具為表演，存在幻海或卷島這樣的角色，反而讓我們感到一股貼近之感。並不只是因為正義，而恰恰是，有些人讓我們更為討厭，我們也希望如此。


書名：謹告犯人
作者：雫井脩介 Shusuke Shizukui
出版：獨步文化 2007